漢學工具書——開啟四庫的鑰匙

  

開吉法師主講  (第二十一集)  2021/6/9  台南極樂寺

  尊敬的各位老師、尊敬的各位同學們,大家好!今天我們共同來學習《漢學工具書——開啟四庫的鑰匙》第二十一集。

  在前面的課程中,為大家介紹的是文字學方面的工具書,有介紹了《說文解字》,還有《說文繫傳》。這節課我們還繼續來學習文字學方面的基本要籍,這在伯元先生的《訓詁學》當中,是列在訓詁的基本要籍當中。

  今天我們所介紹的是《玉篇》。關於《玉篇》,在《四庫全書薈要》,它是收在經部第七十九冊小學類。這冊,大家看一下它的目次,在《四庫薈要》當中,這冊繼《說文解字》三十卷之後,就是《玉篇》三十卷。《玉篇》這部書是梁代顧野王所編撰的。這是在《四庫薈要》當中所收錄的位置。而陳新雄先生在《訓詁學》的課程當中,也有把《玉篇》列入了訓詁的基本要籍,但《玉篇》這部書是屬於文字學的範疇,也就是和《說文解字》這一類的書是相同的。

  首先來介紹一下《玉篇》的作者。《玉篇》這部書是在梁大同年間由顧野王所撰寫的;到了唐朝的上元年間,孫強增加了字;到了宋朝的大中祥符年間,則是由陳彭年,還有邱雍等學者,對它進行重新的修訂。在我們現在所看到的《大廣益會玉篇》,這部書已經不是顧野王的原書了。此外伯元先生有談到,《玉篇》的殘卷也有從日本流進來的,這個殘卷很有可能就是顧野王的原本。

  在《陳書》當中,《陳書》是二十四史當中的一部,在這裡可以看到顧野王的傳記。從這部傳記當中可以看到,顧野王自幼就非常的好學,年僅七歲就讀五經,而且他不但是能夠讀誦跟背誦,對於五經的意思(它的旨意)都還能夠通達明瞭,這也是特別難得的。他從小就是很有天賦的一位讀書人,「九歲能屬文」。到了太建二年的時候,他擔任朝廷的國子博士。同時在朝廷當中,顧野王還兼任東宮管記。後面有記載他擔任的官職,就是擔任太子率更令。「掌國史知梁史事,兼東宮通事舍人」,這都是講他當時所任的官職。

  而在《陳書》的顧野王的傳記當中也談到,顧野王從小就特別的好學,「在物無過辭失色」,看到他的容貌,好像又不太善於言說,但是他在學問上所下的功夫,都是常人所沒有辦法跟他相比的。而且他也是一個很有德行的人,就是忠孝節義這種氣節在歷史上也曾經有所記載。而在家庭當中,因為他的弟弟顧充國過世得很早,所以顧野王就照顧他弟弟留下來的孩子,體現出了兄弟之間的這種情義特別的深厚。而在《陳書》當中,記載顧野王撰寫了《玉篇》三十卷,關於他所留下來的一些重要的著作以及卷數,在這裡都有所記載。這是關於《玉篇》的作者,梁代的顧野王。

  而《玉篇》的內容主要講述的是什麼?在《大廣益會玉篇》的序文當中有談到,「故五典三墳,競開異義,六書八體,今古殊形」,也就是說,文字從古到今就有一個變化的過程。對於文字究竟應該如何來解釋,他序文當中有談到,「總會眾篇,校讎群籍」,對於各種典籍進行校勘,「以成一家之製,文字之訓備矣」,在《玉篇》這部書當中,對於文字的解釋是非常完備的。

  從這段記載當中可以看出,《玉篇》這部書是一個集大成之作,把各家的字書它的優點匯集在一起,而成為《玉篇》。《玉篇》一共是三十卷,每卷它有分部,一共是五百四十二部。《玉篇》所分的部跟《說文解字》相同的有五百二十九部,而不同的是十三部。在《玉篇》當中,顧野王部首的分類跟《說文解字》是不相同的,他在部首的分類當中,是希望能夠把意義比較相近的部首排在一起。譬如說人部、儿部、父部、臣部等等,像這個都是屬於古時候講五倫關係當中君臣父子,他按這個類,意義比較相近的部首把它編排在一起。

  在唐封演的《聞見記》當中有記載,《玉篇》一共是一萬六千九百一十七字,而現存的《玉篇》是二萬二千五百六十一字,這個大概就是後來孫強跟陳彭年他們陸續把它加上去的。而《玉篇》的原本跟《說文解字》相比,它是比《說文解字》多出了七千五百六十四字,今本是多出了一萬三千二百零八字。根據這個數字,伯元先生也有談到,它這樣的一個數字,可以看出它是合乎字書的發展。

  接下來我們來介紹一下《玉篇》的體例。《玉篇》這部書是以說明字義為主,也就是文字之訓,就是來說明這個字的意思,所以它的解釋並不只限於這個字的本義,而是列舉出來一個字有多種不同的含義。因此伯元先生有談到,《玉篇》這部書是開了後世字典的先河,而且它比《說文解字》就有許多有所改進的地方。

  《玉篇》雖然是依據《說文》,並且也有仿照《說文解字》的體例,可是實際上顧野王在作《玉篇》的時候,是有他的一個創造性的。《玉篇》列字的次第也許是沒有《說文解字》這樣嚴謹,但是它所引的很多的例證是具有訓詁學上面的價值。但是伯元先生有特別指出,我們現在所看到的《玉篇》,因為後來被孫強等學者做了刪節,而且刪節的幅度是很大的,就變成說我們現在所看到的《玉篇》,沒有辦法顯現出它原本那種特別豐富的內容。

  伯元先生有舉了一個例子,來對比《玉篇》的原本跟今本的差異。他舉的是一個「謙」,謙虛的謙字。關於這個謙虛的謙字,我們看《四庫薈要》的本子。《四庫全書薈要》《玉篇》是從80-403,從這一頁開始。我們看到在《玉篇》的總目當中,就可以看到它卷一、卷二、卷三,這些都是部首,就跟《說文》五百四十部首是一樣的。而謙虛的這個謙字,因為它是言字旁,所以我們就可以找到它的部首,會看到言字旁,言這個部首是在卷九,就是80-405,這裡就有顯示它是卷九。這樣我們就可以打開卷九的內容,卷九是從80-481這一頁開始。所以我們在言部的下面就可以開始找謙虛的謙是在什麼位置。經過查找就會找到,謙虛的謙就是在80-482,大家就是可以看到80-482,它的上端就可以看到謙。

  而《四庫薈要》這個本子的《玉篇》,對於謙字的解釋是「謙,苦嫌切。輕也,讓也,敬也」。前面苦嫌切就是它的讀音,古人是用反切來注音的。輕也,讓也,敬也,這就是謙它有,讓是禮讓,敬就是恭敬,它具有的意思在這裡就解釋得很清楚。

  但是我們會發現,《四庫薈要》本的《玉篇》和伯元先生所看到的《玉篇》版本不同,伯元先生所看到的謙字,它的解釋是,「苦嫌切」,這個是一樣的,就是它的讀音。後面的解釋就不同了,是「遜讓也。卦名」,《易經》當中有謙卦,我們都很熟悉,謙卦當中是六爻皆吉。這是遜讓的意思,這是今本的《玉篇》。

  再比較一下原本的《玉篇》,因為今本的《玉篇》剛剛有說過,被後人作了過多的刪節,所以導致有許多重要的內容都沒有辦法顯現出來。而伯元先生所列舉的原本的《玉篇》,它的內容是很長的。謙這個字是「去兼反」。首先它引用了《周易》的一段經文,說:「謙、輕也。天道虧盈而益謙,地道備盈而流謙,鬼神害盈而福謙,人道惡盈而好謙。謙尊而先,卑而不可踰。」這一段我們如果有學過《了凡四訓》,聽了凡先生所講過謙德之效,大家對於《周易》的這段經文應該都不會感到陌生。了凡先生特別教導他的兒子,做為一個讀書人,一定要在一生當中都持守著謙虛謹慎的態度。而師父上人在墨寶當中也特別強調,「誠敬謙和,終身行之不變」。就是這個謙字,也是期許我們在一生當中都要努力的把它落實,而且永遠不改變,用誠敬謙和的態度,把自身這種傲慢、貢高我慢的習氣降伏下來。這是《玉篇》的原本,它就有收錄《周易》的經文。

  下面是「野王案」,顧野王所作的註解說,「謙猶沖讓也」。接著他又引用了《尚書》跟《國語》的經文。《尚書》當中說:「滿招損,謙受益。」這句經文大家都很熟悉。另外他還引用了《國語》,《國語》當中有一句話說是「謙謙之德」。什麼是謙謙?賈逵的解釋說:「謙謙、猶小小也。」而《說文解字》則是說:「謙、敬也。」謙虛的謙跟恭敬的敬,它意思上是關聯的。而《倉頡篇》當中記載:「謙、虛也。」所以我們常常說謙虛、謙虛,這兩個字常常合用。

  我們就看到說謙字在《玉篇》的原本當中,顧野王引用了《周易》、《國語》、《尚書》和《說文解字》等等的內容,來解釋這個謙,這就和我們現在所看到的今本的《玉篇》,很簡短的只有幾個字,差距是很大的。這就強調,《玉篇》後來因為被後人作了刪節,所以很多內容真是現在就沒有辦法看到了。

  而《玉篇》原本的體例是有五例,「先出音」,出音就是讀音,「次證、次案、次廣證、次又一體」,所以它是有五例。雖然每個字的註解不完全說五例都是很完整的,可是整部《玉篇》的通例大概就是如此。而原本的《玉篇》所收的字是一萬六千零一十七字。今本,經過後人增補之後,我們所看到的今本《玉篇》是二萬二千五百六十一字。而且《玉篇》和《說文解字》不同,《說文解字》成書是在漢朝的時代,許慎所用的字體是小篆,《玉篇》所使用的字體則是在顧野王這個時代就已經通用的楷體,所以《玉篇》就是我國的第一部以楷書為正體的字書。

  雖然《玉篇》跟《說文解字》是屬於一個系列的,都是屬於文字學這方面的著作,但是它的側重點還是有所不同,它的釋字,它的解釋是以音義為主,就是《玉篇》解釋一個字,是先用反切的注音來注,然後再來解釋它的意思,在引證之外,有的時候還會加按語來說明,另外在後面還附著異體字。因此伯元先生說,和《說文解字》相比而言,《玉篇》更接近於我們現在字典的這種形式。這就是關於《玉篇》的一個介紹。

  在《四庫全書總目提要》當中,也有一段是對《玉篇》的介紹,這是「重修玉篇三十卷」。《玉篇》因為是歸屬在經部的小學類,所以我們在查《四庫全書》的總目,要從總目一經部來查找。我們是查到在總目一的經部1-837頁這個地方就有「重修玉篇三十卷」。說到重修,這就是有經過後人重修,而不是顧野王的原本,也就是收錄在《四庫全書》當中的是今本的《玉篇》,它叫做重修《玉篇》。這個版本是兵部侍郎紀昀(也就是紀曉嵐)家中所收藏的版本,收在《四庫全書》當中。

  首先,這裡也是有介紹到,在梁代的大同九年,《玉篇》是由黃門侍郎兼大學博士顧野王所撰寫的。到了唐朝的上元元年,由富春孫強給它加了字。而到了宋朝的大中祥符年間,陳彭年和邱雍等學者又對《玉篇》進行了重修。它有五百四十二部。而現在所通行的是三本,也就是三種版本。

  其實文獻學是一個綜合的學問,除了文字、聲韻、訓詁學之外,還有像版本學、校讎學,這都是屬於文獻學的範圍。因此,我們在看《四庫全書總目提要》,有很多內容就可以體現出,像版本學、校勘學等等這方面的學問。

  這裡就有談到,在清朝時期所通行的《玉篇》有三種版本,一種是張士俊所刊刻的,前面有顧野王的序文,還有啟,後面就有「神珙反紐圖,及分毫字樣」。朱彝尊曾經給它寫過序文,這個版本就叫做上元本,《玉篇》的上元本。另外一個版本是曹寅所刊刻的。它跟張士俊所刊刻的本子「一字無異」,一字不差,這個本子就被稱作重修本。另外一個本子是「明內府」,明就是明代,明朝時期內府所刊刻的。它的字數跟前面所說的上元本、重修本的字數是相同的,可是它每部當中的次序有所不同,這也稱作「大中祥符重修本」。大中祥符這就是在宋朝時期重修的版本。

  在《文獻通考》當中就有記載,《玉篇》有三十卷,而且引了晁公武的《讀書志》,就有說《玉篇》三十卷是梁代顧野王所撰寫的。唐代時期孫強又曾經增字釋,對它進行了增補。在後面就附有神珙的「反紐圖」。又記載《重修玉篇》有三十卷,引用崇文總目當中所說的,是翰林學士陳彭年以及邱雍等學者,在宋朝的時期對它重新進行了刊定。這就是宋朝時期的《玉篇》,原來是有兩本,兩種版本。而陳彭年在〈進書表〉當中就說,「稱肅奉詔條,俾」,俾就是使的意思,就是使得,「俾從詳閱」,他在進行修訂、刊定的工作,把當中出現訛誤的地方都進行了刊定,「敷淺者仍事討論」。

  敕牒之後所列的字數,它就有談到這個舊的版本,舊的《玉篇》是一十五萬八千六百四十一言,言就是字的意思,而新的版本就是五萬一千一百二十九言,新舊加在一起它總共就是二十萬九千七百七十言,它的註是四十萬七千五百三十字。

  所以從這裡就可以看出,在宋朝的時代,陳彭年對於這個書,就是宋朝時代的學者對於《玉篇》這個書增刪的幅度是比較大的,和唐朝時期孫強所作的增補的版本來比就完全不同。所以前面所提到的《玉篇》的三種版本,其中明朝內府本跟曹本都稱它是重修,就是它重修的幅度、力度是比較大。張本跟曹本相同,它同樣也是重修本,它稱作上元本,它是詭稱為上元本。但是在大中祥符所改的大廣益會這個名字,以及卷首所列的字數,他還沒有來得及做一個刪改,所以他即使是要作假,他這個也是沒有把痕跡全部都刪掉。而朱彝尊先生在序文當中就有談到,這個本子是比現在所通行的大廣益本更加的好。這也是四庫館臣在這裡有談到,「殆亦未見所刊,而以意漫書歟」,他還是沒有把它看得很清楚。

  而元陸友《研北雜志》就有談到顧野王《玉篇》,「惟越本」,這個版本是最好的,「越本最善」。在末尾當中有題「會稽吳氏三一孃」,孃字是同我們現在常用的「娘」字,是異體字,是相同的,是她所寫的。「楷法殊精」,這就是說寫的這個字寫得非常的好。「又考」,考就是考證,「永樂大典」,它在每一個字之下都會引用「顧野王玉篇」,它是怎麼怎麼說的,它就會引用在其中。「又引宋重修玉篇」等等,它會把顧野王《玉篇》跟宋朝時期重修的《玉篇》都引在下面,這兩部書同時並列。這就是明朝初年上元本這個版本依然還是存在,而沒有佚失。而在它的「其篇字韻中所載」,所記載的《玉篇》的全部,是「仍收大廣益會本,而不收上元舊本」,於是「顧孫原帙」,它原來的內容就無從考證。顧就是顧野王,孫就是指的唐朝的孫強。也就是經過後人的一再增補跟修改,反而這部書最原本的樣子,這個版本「遂不可考」。而重修本的註解比較多,「故以多為貴耶」。「當時編纂之無識,此亦一端矣」,後人所做的工作也是存在一定的問題。

  而在卷末當中,就有附「沙門神珙五音聲論」,沙門就說明這個作者是佛門裡面的一位出家人,還有「四聲五音九弄反紐圖」。「為言等韻者所祖」,聲韻學當中研究等韻這門學問的,都把這個資料看作是非常珍貴的資料。

  可是有讀書人,這裡舉出來是休寧戴氏,他作了一個《聲韻考》,《聲韻考》就是為了說明反切,聲韻學當中的反切,是始於魏這個時期的孫炎,而並不是始於神珙,這個說法還是有它的道理的。可是至於談到說唐代之前「無字母之說」,然後說「神珙字母,乃剽竊儒書,而託詞出於西域」,這個說法「則殊不然」,就是說這個說法是沒有根據的。

  四庫館臣用《隋書.經籍志》當中的記載來進行考證,在《隋書.經籍志》當中就有談到,「婆羅門書以十四音貫一切字」。在東漢明帝的時代,聲韻學的這個學問是和佛教的經典一同傳入中國的,所以這個歷史是比孫炎所處的時代早太多了,「遠在孫炎前」。

  再來就是佛門裡面,佛教有《大藏經》,佛教《大藏經》當中,「譯經字母」,那我們都有聽過像華嚴字母等等的,就是說聲韻學這個學問,它原本就是和佛經的翻譯息息相關的。「又釋藏譯經字母」,佛教當中的聲韻學的學問,「自晉僧伽婆羅以下」,從晉朝時期僧伽婆羅以來,可以考證的還有十二家。在神珙之前,實際上關於佛經的翻譯當中就有聲韻學的這個學問。

  「蓋反切生於雙聲。」反切是什麼?反切我們學習聲韻學都知道,就是古人要標注這個讀音,和我們現在人用注音符號或者是漢語拼音是不同的,古人是用反切來標注一個字的讀音。反切就是古人切語之法,他用兩個字合在一起,來標注一個字的讀音,上面這個字跟所切的字雙聲,雙聲就是聲母相同,而下面的第二個字下字,跟所切的字是疊韻,疊韻就是韻母跟讀音是相同的。上字是定這個字的清濁,下字就是定這個字的平上去入,就是它的讀音到底是屬於哪一個讀音。所以反切是生於雙聲,就是兩個字聲母相同,反切上字跟所切的字是屬於雙聲,雙聲就是它們的聲母是相同的。而雙聲是生於字母,「此同出於喉吻之自然」,就是這點來講,無論是中國還是古印度,它們都是相通的,「華不異梵,梵不異華者也」,不管這個原理原則,就是中國人所說的聲韻學,以及從印度所傳入的關於聲韻方面的學問,他們這個原理原則都是相通的。中國人所採用的註解讀音的方式,就是用雙聲來取反切。那麼西域,我們知道很多佛經,佛教的這些經典都是從西域傳入到中國來,同時在佛經翻譯的歷程當中,就牽涉到讀音的問題。中國是以雙聲取反切,而西域是以字母統雙聲。這是「各得於聰明之自悟」,華就是中國,梵就是古印度,「華不襲梵,梵不襲華者也」。這段就是四庫館臣關於聲韻學的這個問題,究竟它這個起源到底是出自於古印度還是出自於中國的本土,這一段文就是四庫館臣關於這個問題的一個看法、一個結論。

  「稽其源流,具有端緒」,在神珙之前,關於聲韻學的這個學問,在古印度就已經是發展得非常好了,「自行於彼教」,所以不需要去爭論說它到底是起源於哪裡。其實這種爭論,有的學者是提出這個問題,這個也就是說他做為儒家的學者,可能他的見解比較偏狹,一定要跟佛家在有些問題上他想要劃清界線,講得白一點就是這樣。「神珙以後,始流入中國之韻書」,就是說關於在古印度,佛經本身就已經有關於聲韻這方面的學問了,神珙之後,始流入中國之韻書。所以我們通過這個記載也可以看出,即使是中國所傳統的聲韻之學,它也是跟佛教經典的翻譯,以及跟佛教是分不開關係的。

  後面所舉的是一個例子,「亦如利瑪竇後推步測驗」,利瑪竇所採用的是西方所傳入的這些方法。「豈可謂歐羅巴書」,歐羅巴就是歐洲,英文叫Europe,而在乾隆時代,它是把它翻成歐羅巴,就是歐洲的意思。歐羅巴書就是歐洲的書,「全剽竊」,剽竊就是指的偷取他人的作品以為是自己的作品,叫做剽竊。你難道就可以說,歐羅巴書就是歐洲的書,就是西方的這些文化,「全剽竊洛下鮮于之舊術哉」?什麼是洛下鮮于?洛下鮮于就是指的在西漢時期,洛下閎以及唐都,還有司馬遷,還有鮮于妄人,他們共訂《太初曆》。這就是說在中國的曆法上,也是一個很重要的貢獻。所以我們不要覺得司馬遷只寫了《史記》,實際上他對於天文曆法方面也是很有貢獻的。利瑪竇所傳入的西方的科學,難道你一定要牽強附會,說利瑪竇就是跟我們中國的漢朝的這些學者學來的嗎?你不能夠這樣講,這段話就是這個意思。

  「戴氏不究其本,徒知神珙在唐元和以後,遂據其末而與之爭,欲以求勝於彼教。」這個是沒有必要的,一定要在這些問題上爭個你對我錯,你勝我,誰比較強,這個是沒有必要的。「不知聲音之學,西域實為專門」,關於音韻這個學問,實際上佛教在這方面做出的貢獻,這個是不能抹殺的。所以四庫館臣在這裡是做了一個特別公允的論斷,「儒之勝於釋者,別自有在,不必爭之於此也」。

  所以在《四庫全書總目提要》當中,我們常常看到,清朝時期,乾隆時代的這些學者,常常在平定一些爭端,希望學者不要總是為了一些問題開啟一些不必要的爭端。特別是宋元以來,後世的學者在研究學問的時候就有這方面的問題,這點雪公老人在講解《論語》的時候也常常會提到,不要把喜歡批評人、喜歡罵人的這種習慣帶到我們學習傳統文化當中來,這個是沒有意義的。總之,四庫館臣也是秉持著這樣的態度,希望把各種爭端平息,把這些門戶之見能夠平息。

  這是在《四庫全書總目提要》當中,我們所看到關於《玉篇》的一段提要。

  那我們打開《四庫薈要》,看到《玉篇》的原文,大家也是都能夠看到,留存到現在的《玉篇》,它基本上就跟伯元先生剛剛所談到的《玉篇》的體例,就是它原書的體例是有五例,首先就是從讀音開始。後來我們現在所看到的今本的《玉篇》,因為它刪節得比較厲害,所以大家會看到它每個字都是首先先把反切(也就是它的讀音)注出來,接著就是用很簡單的幾個字來介紹這個字的意思是什麼,但基本上已經看不到所舉的例證了,譬如說像《尚書》、《周易》等等這些經典當中的例證,在今本的《玉篇》當中,我們已經基本上是看不到了。

  關於《玉篇》的介紹,我們就介紹到此地。接下來關於文字學方面的這些基本要籍,我們最後一部就是為大家介紹《類篇》。《類篇》的編輯者並不是單一一個人的,它是經歷過了許多朝代的學者,他們提議、編纂、總成,最後才編成了《類篇》這部書。宋朝人編輯《類篇》這部書,是經歷了二十八年的時間,而且這個工作前後一共有四位學者在主持這項工作。在《類篇》這部書的後面有一段附記就有談到,宋朝時期翰林學士丁度奏報給朝廷就有談到,丁度有修訂一部《集韻》。《集韻》,我們在介紹後面聲韻學的基本要籍會介紹《集韻》這部書。丁度就有奏報說,他修《集韻》「添字既多」,《集韻》跟《廣韻》比起來,增加了很多內容,「與顧野王,《玉篇》不相參協,欲協委修韻官,將新韻添入」,作《集韻》的時候,把這個新韻增加進去而成為《類篇》,就使《類篇》這部書能夠跟《集韻》「相副施行」,就是一起流通。而這部書前後經歷了許多學者,譬如說王洙、胡宿、掌禹錫、張次立、范鎮,後來又是宋朝時期的龍圖閣直學士司馬光來負責這件事情。

  所以《類篇》的編纂是從丁度(宋朝時期的丁度)開始,王洙是受詔進行主纂,就像我們現在說的主編一樣,後來胡宿和范鎮又相繼繼續了他的主編工作,到最後是由司馬光總其成,到了司馬光的手上,這部《類篇》才最終完稿,並且奏報給皇上、奏報給朝廷,來進行頒布流通。所以在《類篇》的卷首就有錄司馬光的官銜,這部書跟司馬光是有很密切的關係。從這裡我們看到,跟西漢時期的司馬遷一樣。司馬遷不僅只是寫《史記》,他還參與編訂了《太初曆》。司馬光也是,司馬光不只是作了《資治通鑑》,這部《類篇》最終也是在司馬光先生的手上才完成的定稿。

  《類篇》的內容是什麼?《類篇》的內容,它做為一部字書,在宋朝的時代,它是跟《集韻》這部書相輔施行的。《集韻》是以韻來分部的一部聲韻學的著作,這個我們後面會來做介紹。而嚴元照在〈書類篇後〉曾經說過,《類篇》的卷第跟《說文解字》是相同的,「每卷離而三之,為數四十二」,後面還有「目錄一卷,亦離而三之」,所以總共加起來是四十五卷。它有一部分是遵照《說文解字》,但是它的部首,有四個部首又有分上跟下,所以一共是五百四十四部。《類篇》這部書,跟《說文解字》、跟《玉篇》一樣,都是以形(形就是字形),以字形為統系,所以它是一部字書,就是文字學這方面的一個基本的典籍。

  《類篇》所收的字有三萬一千三百一十九字,它重音的部分是二萬一千八百四十六,所以加起來就一共是五萬三千一百六十五字。而段玉裁先生曾經說過:「《類篇》之舛謬,不可枚舉」,就是說這裡面存在很多錯誤的問題,它跟《集韻》這部書相比還是差距很大的。但是《類篇》也有它足以參證的一個價值,就是《類篇》當中所引的《說文解字》,往往可以訂正現在通行的本子所出現的問題;再來就是《類篇》當中所引的這些經籍故訓的內容,它的引文也是有很多參證的價值。

  嚴元照先生就曾經說過,「漢儒六書故訓之學」。我們知道在《四庫全書總目提要》裡面,四庫館臣就曾經說過,漢朝時期的學者他們解經,就偏重於訓詁這方面,訓詁他是很強的。可是宋朝的時代,人們往往比較喜歡解釋義理,所以宋人的註解在義理方面他就比較有深入。漢儒六書故訓之學,漢朝時期學者用這種訓詁的方法來解經,到宋朝時期,慢慢的這種風氣就比較淡薄了,所以現在能夠再讀《集韻》跟《類篇》這樣的書,「聊以備參證耳」。這個話就是嚴元照先生對於《類篇》這部書價值的一個評判,就還算是比較公允的一個見解了。

  而關於《類篇》這部書的條例,我們來看一下伯元先生這裡有一段介紹。《類篇》它對於在文字方面的歸屬,它並沒有完全按照《說文解字》的這種方式。而《集韻》這部書的時代跟收字,跟《類篇》是很相近的,但是它的編撰,《集韻》是以字音做為出發點,不像《類篇》這部書是以字形為主,所以這兩者的歸屬是各有條理的。而關於《類篇》的條例,在伯元先生的《訓詁學》當中有介紹了「蘇轍序之條例」和「嚴元照之補例」,這個我們在這裡就不花時間再跟大家多做說明了。

  到這裡,關於文字學方面的基本要籍我們就介紹完了。接下來第二個部分,就開始跟大家介紹聲韻學方面的基本要籍。聲韻學的基本要籍首先給大家介紹的就是《廣韻》。《廣韻》在文淵閣本的《四庫全書》當中,它是收在經部二三O小學類。但凡關於文字、聲韻、訓詁這方面的典籍,在《四庫全書》當中,它是歸屬在經部的小學類,無論是《四庫薈要》還是《四庫全書》都是如此。

  我們打開《文淵閣四庫全書》經部二三O小學類這冊,大家在它的目次當中就會看到這部書。這本書就收錄了《原本廣韻》、《重修廣韻》以及《集韻》。《重修廣韻》就是宋朝時代陳彭年,還有邱雍等人,「奉敕撰」,就是朝廷下詔來編寫的,《重修廣韻》。我們後面要介紹的《集韻》也是收錄在這同一冊當中。

  我們看《廣韻》,《重修廣韻》是在二百二十三頁,也就是236-223,從這裡開始就是《重修廣韻》。首先就可以看到這當中的「提要」,以及PPT上我們有把《廣韻》這第一頁它的樣子,大家就可以一目了然,看得很清楚。在《四庫全書總目提要》當中就有介紹,《重修廣韻》是五卷,而收在《四庫全書》當中的版本是兩淮馬裕家藏本。而《四庫提要》這段文是收在1-863,這是經部,我們看到這是在經部四十二小學類三,這裡是《重修廣韻》,它一共有五卷。

  《重修廣韻》是宋朝時期陳彭年,還有邱雍等學者,「奉勅撰」,就是朝廷下詔讓這些學者來進行編寫的。

  在隋朝的時代,陸法言因為看到呂靜等六家的韻書「各有乖互」,「乖互」就是違背,這些韻書彼此之間有些內容是相互乖違的,於是陸法言和劉臻、顏之推等等一共有八位學者,這八位學者就是陸法言、劉臻、顏之推、魏淵、盧思道、李若、蕭該、辛德源,還有薛道衡,一共是八位學者,他們就撰寫了《切韻》。《切韻》有五卷,這部書是在仁壽元年完成的。到了唐朝的儀鳳二年,長孫訥言就為這部《切韻》作了註解。後來像郭知元、薛峋、王仁昫等學者,他們陸續又有增加。到了唐朝的天寶年間,陳州司法孫愐重新作了刊定,於是就改名作《唐韻》。後來嚴寶文等學者又有在其中增添了新的字。到了宋朝的景德四年,因為韻書的「舊本偏旁差譌」,「譌」就是訛誤的意思,還有「傳寫漏落」,此外還有「注解未備」,因為這些原因,所以到了宋朝的景德年間,又重新修了這部韻書,這就是《廣韻》。這部韻書是在宋朝的大中祥符四年最終編訂完成的,於是就賜名為《大宋重修廣韻》,就是這部書。

  舊本沒有題作者是誰,根據丁度後來所作的《集韻》來考證,就知道《重修廣韻》就是陳彭年、邱雍等學者他們所作的。《廣韻》這部書有二百零六韻,它是繼承了隋朝時代陸法言他們所作的《切韻》,是遵循了它的舊例,在《廣韻》當中就收了二萬六千一百九十四字。在唐封演《聞見記》當中就有記載,陸法言所作的韻書是一萬二千一百五十八字,因此《重修廣韻》所增加的就是一萬四千零三十六字。

  收錄到《四庫全書》的《廣韻》的本子是蘇州的張士俊「從宋槧翻雕」。什麼是「槧」?槧就是古書的版本,是這個意思。中間就已經缺了欽宗的諱,所以可以推斷這是建炎之後重新再刊刻的。朱彝尊作了序文,「力斥劉淵韻合殷於文、合隱于吻、合焮于問之非」,把這些問題進行了批評跟駁斥,把這些錯誤。但是這個本子「實合殷隱焮于文吻問」,這個問題朱彝尊他還沒有發現。這個本子的註文是一十九萬一千六百九十二字,跟舊本比起來就更加的詳盡。

  但是四庫館臣對於這個本子還是有一定的批評的,譬如說有談到它是「冗漫頗甚」,譬如說在「公」字下面,它就記載了姓氏方面的內容,就有一千多言這麼長的內容。變成說這部書在剪裁這個方面(取捨這個方面)就沒有做到那麼恰當,因為畢竟它是一個韻書,它並不是姓氏學的著作,可是它往往在姓氏這個問題上就下了很多功夫去作註解,有一點喧賓奪主的意思。還有「東字之下,稱東宮得臣為齊大夫」,這也是存在很多錯誤的問題。

  考證孫愐所作的《唐韻》,在序文當中說「異聞奇怪傳說」,它所引用的這些內容包括什麼?就有異聞奇怪傳說,還有姓氏的原由(也就是姓氏的由來),還包括土地物產、山河草木、禽獸蟲魚,等等這麼豐富的內容,都記載在這部韻書當中,這個就已經顯得內容太多了。《唐韻》就存在這個問題,可是到了宋朝時期,陳彭年在作韻書的時候,在這個問題上他不但沒有減少,反而又增加了很多。這也就是為什麼後來丁度還要再作《集韻》,原因就是在此地。

  潘耒的序文認為這個註解註得很繁複,就是內容很豐富,他認為這是很可貴的做法。但是四庫館臣並不認同,為什麼?既然是韻書,它就是主要是在聲韻學方面,這是它的特長,你不能把它編成是類書。如果它是一部類書,那麼你記載很多山川、土地、物產,或者是草木蟲魚,這個就沒有關係,可是做為韻書,你在裡面增加這麼多內容,就是有點喧賓奪主。這就是說你是什麼類型的書,就要按照這個體例來作。「豈可以便於剽剟,遂推為善本哉?」不能夠因為這個原因,就是說它搜羅的東西很廣泛,就認為是善本。

  最終這句結語就說「流傳既久」,這部《廣韻》它流傳的時間已經很長了,「存以備韻書之源流可矣」。它為什麼要收在《四庫全書》當中?因為它既然流傳的時代、年代已經很久了,因此收錄在《四庫》當中,讓我們可以看到韻書的一個源流。為什麼?後面我們會跟大家做介紹,就是說先代人所編的韻書有一些就已經失傳,或者是已經不完整了,所以宋朝時期《廣韻》流傳到現在,它有它的一個時代價值,以及它在聲韻學方面的意義。這一點我們會再跟大家做一下介紹。

  《廣韻》,因為伯元先生是繼承了林尹先生聲韻學的傳承,這是屬於章黃學派的傳承,所以伯元先生在聲韻學、在《廣韻》等方面,一生是著力比較多的。我們下面來跟大家介紹一下伯元先生在「訓詁之基本要籍」當中所為我們介紹的《廣韻》,他的介紹比較詳盡。

  《廣韻》,首先是談到關於《廣韻》的作者。韻書在中國是從魏晉的時代開始的,就是在我國南北朝的這個時代,韻書的編集是相當興盛,可以說是盛極一時的,但是他們都是各據方土,而不能夠在全國的範圍當中通用。於是隋朝的陸法言看到這個情形,他就和劉臻、和顏之推等等,一共八個人,我們剛剛在《四庫提要》當中有看到,這八位學者共同就作了《切韻》這部書。在今本的《廣韻》的開頭就有《切韻》這部書的序文,這裡就有談到,聲調、讀音有各自的差別,可是各個學者在取捨方面又有所不同。序文就有談到,「欲廣文路,自可清濁皆通;若賞知音,即須輕重有異」。於是他們就考慮到許多的學者他們所作的聲韻學的這些著作「各有乖互」,存在一定的這些問題。於是他「因論南北是非,古今通塞,欲更捃」,「捃」就是拾取的意思,「捃選精切,除削疏緩」,於是學者像顏之推、陸法言他們,就在這裡面進行了取捨、進行了整理。於是「法言即燭下握筆」,陸法言就把它記錄下來,「略記綱紀」,對它的綱要進行了記錄,「博問英辯,殆得精華」,於是就編輯、整理出了《切韻》這部書。

  下面說,「今反初服,私訓諸弟子,凡有文藻,即須明聲韻」。所以他在教導學生、教導弟子的時候,在隋朝這個時代,這些學者就已經非常重視聲韻學的作用。後面說「遂取諸家音韻,古今字書,以前所記者定之」,這就是陸法言所編輯的《切韻》,它一共是有五卷。

  《切韻》這部書,伯元先生在這裡評價,它是中國聲韻學史上的一部最偉大的著作。到了唐朝時期,王仁昫跟孫愐根據《切韻》這部書又完成了他們的著作,王仁昫編訂成了《刊謬補闕切韻》,而孫愐則是完成了《唐韻》這部書。但是非常可惜的是,這些聲韻學的著作流傳到現在,有很多不是失傳了就是殘缺不全,但是只有宋朝時期的《大宋重修廣韻》到現在依然是保存完整。就是《廣韻》跟《集韻》有傳世,有流傳到現在,但是這之前的很多韻書都是失傳的。

  《廣韻》這部書大體上是承襲了隋唐以來的舊目,也就是說《廣韻》這部書是累積了隋唐時期各家的學說編輯而成的。《廣韻》本來叫做《切韻》,王應麟先生在《玉海》當中曾經有一段記載。王應麟先生的《玉海》,我們在後面的課程當中也會做介紹,這也是屬於我們漢學工具書其中的一個內容。王應麟先生在《玉海》當中曾經說過,在景德四年十一月戊寅,崇文院校定《切韻》五卷,依九經例頒行。到了宋朝祥符元年六月五日,這部書就改名為《大宋重修廣韻》。所以《廣韻》這部書和隋唐時代的《切韻》,還有《唐韻》之間,它是代有增益跟分合的不同。《集韻.韻例》當中說:「先帝」,先帝就是指的宋真宗,在宋真宗的時期,下令陳彭年、邱雍因法言韻,法言就是指的陸法言,陸法言所作的《切韻》,「就為刊益」。這些資料就讓我們對於《廣韻》的作者有所了解。

  接下來介紹一下《廣韻》的內容。《廣韻》的內容,首先《廣韻》有四十一聲類。《廣韻》這部書是以平上去入這四聲來分卷的,我們在看原書的時候,大家就可以看到這個內容。平聲,因為它的字比較多,又分成上下,所以是有五卷。它所列的韻目,平聲上二十八韻,平聲下是有二十九韻,上聲是五十五韻,去聲則是六十韻,它的入聲有三十四韻。每一卷當中再分韻目,譬如說平聲上分為一東、二冬、三鍾、四江。大家要是學過聲韻學,竺家寧教授教的聲韻學,我們都有唱過這個歌,東冬鍾江這個歌。它每一個同韻類下面的圈(O),就是代表聲紐的不同,這個叫做「韻紐」。《廣韻》的聲類就是根據陳澧跟黃侃先生,黃侃先生就是章黃學派,章就是指章太炎,黃就是指的黃侃,這是在民國這個時代,在文字聲韻學上面研究最有成就的學者,根據他們研究的結果,《廣韻》的聲類是四十一聲類。這個伯元先生都有在這裡列表,這是關於《廣韻》的聲類,它一共有四十一聲類。

  《廣韻》四十一聲紐,它的正聲跟變聲,就是在《切韻指掌圖》,《切韻指掌圖》我們在《四庫全書》當中就能看到。我們有把這個書影在後面列出來,《切韻指掌圖》是宋朝時代司馬光先生所撰寫的,而在文淵閣本的《四庫全書》,它是收在了經部二三一的小學類。這本書我們一打開,看這個目次,第一部書所收的就是《切韻指掌圖》。這《切韻指掌圖》就是司馬光先生所撰寫的。所以你看古時候的學者,像司馬光先生本身可以說是一位史學家,可是他在聲韻學方面、在文字學方面也是留下了重要的著作。可見得我們要通達經典、通達歷史,離不開小學的基礎,離不開文字、聲韻、訓詁的基礎,有了這個基礎之後,在經學跟史學上才能夠不斷的去提升。

  關於《廣韻》的四十一聲紐跟它的正聲變聲,在《切韻指掌圖》,司馬光先生所作的這部書,他有談到三十六字母的通轉,有類隔二十六字圖,這個資料就是談到古聲的正聲變聲最早的一個資料。

  從錢大昕先生在《養新錄》當中就有談到「古無輕唇音」,還有談到「舌音類隔之說不可信」,我們才了解到,以現代人的讀音來讀輕唇音跟重唇音,還有舌頭與舌上音,雖然各不相同,可是古時候古音,唇音它是沒有輕重的差別,舌音也沒有舌頭舌上之分。什麼是類隔?類隔所指的就是古今聲音的變遷這個差別。所以司馬光先生《切韻指掌圖》有類隔二十六字圖,類隔所指的就是古今,從古到今,因為語音隨著時代是會產生變化的,古時候是讀這個音,現代人並不一定是讀這個音,所以從古到今它的聲音是有一個變遷的過程,這個變遷之不同就是叫做類隔。

  《廣韻》的聲類是四十一,就是它有四十一聲紐,根據《廣韻》的四十一聲紐,我們就可以了解到隋唐之前發音的一個大概的情況。但是四十一聲類也是有正有變的,正就是本有之聲,它本來具有的這個聲音,而它的變就是由正而生。知道這個道理,我們才能夠審從古到今它的讀音之不同,而且才能夠辨別這種方言的變化。這是關於《廣韻》的四十一聲紐,它有正聲、有變聲。

  再來第三點,第三點就是四聲跟《廣韻》的韻目相配表。在漢朝之前是沒有平上去入四聲的名,四聲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?是在齊梁之間才有四聲的說法。在《南齊書》當中就有記載,「永明末」,永明就是齊武帝這個時代,「盛為文章」,所以像沈約這些讀書人他們所作的文章,「皆用宮商」,就以平上去入為四聲,「以此制韻,不可增減」,這個就是永明體,永明體就是這樣來的。

  另外在封演的《聞見記》當中也有談道:「周顒好為體語,因此切字皆有紐」,紐有平上去入四聲的差別。到了永明年間,沈約這個學者「文詞精拔」,他對於音律(關於聲韻學方面)很有研究,於是沈約就撰寫了《四聲譜》,「由是遠近文學,轉相祖述」,人們都學習他的做法,於是「聲韻之道大行」,聲韻學在這個時候就大為流傳。

  在《古文尚書疏證》當中,閻若璩學者曾經就有談過,韻是「興於漢建安及齊梁間,韻之變凡有二,前此止論五音」,前面只談到五音,人們一般會講宮商角徵羽這五音,這是人們比較熟悉的,四聲是到後來,才開始有這平上去入四聲。而蘄春的黃季剛先生,黃季剛先生也就是黃侃,黃侃就認為四聲是因為收音的時候留聲長短才有這個差別。古時候並不是平上去入這四聲都有的,在古時候只有平聲跟入聲,以為這是留音長短的大限。之後讀平聲少短就成為上聲,讀入聲稍緩就成為了去聲。所以平上去入這四聲,因為它音調的不同,就成為了聲韻學上的一個重要的名稱。

  《廣韻》二百零六韻,它的平聲有五十七韻,上聲是五十五韻,它的去聲有六十韻,入聲則是三十四韻。這個在伯元先生所作的表當中,平上去入這四聲相承的內容,伯元先生有列出這個表。

  再來伯元先生又有談到,根據對於《廣韻》的分析,就可以歸納出我們現在國語有四個聲調,就是一聲、二聲、三聲、四聲,我們現在的普通話也是這樣,有一聲,就像這兩天剛好中國字卡剛剛印出來,這是師父上人在前幾年,親自從字典當中去挑選ㄅ(b)、ㄆ(p)、ㄇ(m)、ㄈ(f)每一個注音符號它下面的代表字,每一種讀音它下面的代表字,把它挑選出來,做出了一套中國字卡。這中國字卡對於譬如說外國人想要學中文,還有小朋友要識字、發音,這都是很有幫助的。我們以前也曾經拿這個中國字卡,幫助過英國漢學院的同學來學習怎麼去讀漢語的讀音,學習普通話。所以這個字卡是非常實用的,譬如說我們一打開第一個,就是ㄅㄚ(bā)、ㄅㄚˊ(bá)、ㄅㄚˇ(bǎ)、ㄅㄚˋ(bà)這四個讀音,每一個代表字,在上面師父上人都是親自挑選出來。在我們現在普通話也好、國語也好,它的發音就是一聲、二聲、三聲、四聲,譬如說這個ㄅㄚ(ba),ㄅㄚ(bā)、ㄅㄚˊ(bá)、ㄅㄚˇ(bǎ)、ㄅㄚˋ(bà),有這樣的四聲,它和《廣韻》之間聲調的來源之間的關係,現代學者在聲韻學上面的研究,就可以找出它的來源。譬如說第一聲ㄅㄚ(bā),這個是來自於平聲清聲母;第二聲譬如說ㄅㄚˊ(bá),這是來自於平聲濁聲母,入聲全清聲母跟全濁聲母;現在第三聲,譬如說ㄅㄚˇ(bǎ),ㄅㄚˇ(bǎ)是來自於上聲清聲母跟次濁聲母;第四聲ㄅㄚˋ(bà),它是來自去聲,上聲之全濁,入聲之次濁與次清聲母。這就可以根據聲韻學的研究,了解出像一聲、二聲、三聲、四聲跟《廣韻》的聲調來源之間的關係,就可以把它歸納出來。

  再來我們學聲韻學的時候,也有學過關於入聲字的條例,這個我們就不細講了。

  再來第四條,就是《廣韻》的陰聲、陽聲跟入聲。從韻尾的觀點來看《廣韻》,可以把《廣韻》二百零六韻分成三類不同的韻母。首先就是陰聲韻,陰聲韻就是以元音收尾的,就叫陰聲韻。再來陽聲韻,陽聲韻就是《廣韻》當中以鼻音收尾的,這就是陽聲韻。再來入聲韻,入聲韻就是《廣韻》當中以塞聲收尾的,這就是入聲韻。

  陰聲跟陽聲,雖然古人韻部分析得很嚴,可是沒有明顯的談到它們之間的差別,也沒有一個具體的名稱來表達它。而這個名稱是什麼時候才開始確立的?是從戴東原先生才開始的,戴東原先生就有提出了這個名稱。而他的學生叫做孔廣森,就根據戴東原先生的學說確定下來什麼是陽聲,陽聲就是戴東原先生所談到的氣之陽、物之雄、衣之表,這就是陽聲。就是戴東原先生說:「有入者,如氣之陽、如物之雄、如衣之表」,這是陽聲。那什麼是陰聲?陰聲就是如氣之陰、物之雌、衣之裡者,這是陰聲。這個是戴東原先生有談過,「無入者,如氣之陰、如物之雌、如衣之裏」。於是陰聲跟陽聲這個名稱就正式確立下來。

  而至於入聲,入聲它是介於陰跟陽之間的。因為它是介於陰跟陽之間,所以入聲跟陰聲、陽聲都可以通轉。所以江慎修先生說數韻同入,還有戴東原先生所說的陰陽同入這個說法,就是這個道理。

  第五點,我們來簡單介紹一下《廣韻》的等呼。這是把聲韻學當中最基本的概念,先做一個概略性的介紹。等呼什麼叫等?音的洪細叫做等。什麼是呼?唇的開合叫做呼。所以等跟呼合在一起就叫等呼。那什麼是洪細?開合洪細,就是這個聲音是從喉嚨當中發出來的,所以它有開口、合口這兩等。開口、合口它又各自有洪、細這兩等,所以就有四等這樣的稱呼。開合是因為韻母收音唇勢的差異,所以很容易分辨出來。

  在宋朝之後,等韻學家把韻書當中的字,他按照三十六字母的次第而做成圖,開合分四等,後人有一個說法:「一等洪大,二等次大,三四皆細,而四尤細」。這個說法是從江永才開始提出的。而章黃學派的黃季剛先生則是說,分等大概是以「本韻」的「洪」為一等,「變韻」的「洪」為二等,「本韻」的「細」為四等,「變韻」的「細」為三等。於是黃季剛先生這個說法一提出來,關於等韻的分等這樣的說法就有了一個定論。

  這是第五條,就是關於《廣韻》的等呼。我們在這裡只是介紹最基本的概念,因為聲韻學是一個專門的學問,真正詳細的內容要在聲韻學的課上再去深入。我們今天談到《廣韻》,只是把它最基本的概念先來做一個介紹。

  第六點,就是關於《廣韻》的二百九十四韻類。《廣韻》的韻部之所以有二百零六韻這麼多,它主要有四個原因,第一個就是四聲的差異,第二是因為陰陽的差別,第三就是開合之不同,第四就是因為古今字音的變遷。這個就是伯元先生所總結出來,關於《廣韻》為什麼分二百零六韻,它的四個原因。

  陳澧在《切韻考》當中根據《廣韻》的切語下字,他分析它韻類的開合,他一共得到了三百一十一類。伯元先生在這邊就有對它進行重加考定,總計它的平聲是八十四韻類,上聲是七十六韻類,去聲有八十四韻類,入聲是五十一韻類,所以四聲合在一起一共是二百九十五韻類。這是《廣韻》的韻類。就是說,其中他是把上聲三十八梗韻打冷這兩個字併入了杏梗猛為一類,而沒有單獨成為一類,這樣就變成了二百九十四韻類。伯元先生所作的這個結論,就和他的老師林尹先生在《中國聲韻學通論》當中所分的二百九十四韻類數目是相合的。

  伯元先生根據《經史正音切韻指南》的十六攝為次,他把《廣韻》這二百九十四個韻也全部都列舉出來。我們日後如果有同學再深入聲韻學的課程,伯元先生所列舉的這些,大家可以再繼續深入的去學習。

  下面第七條,我們講一下《廣韻》二百零六韻的正變。這個正變,陸法言作《切韻》這部書,他是以論「南北是非,古今通塞」,這是他作《切韻》這部書的要旨,所以陸法言在《切韻》當中的分韻除了四聲、等呼、陰陽的差異之外,他又根據古今沿革的不同,而有正韻跟變韻的差別,正韻就是古本韻,變韻就是今變韻,正是古所本有的,而變則是由正而生。陸法言分析得很清楚,根據古今的讀音演變分析得很清楚。首先第一,它可以分成四端,就是古時候讀音相同,現在發生變化,就根據現代來分;第二是現在的讀音相同,而古時候有差異,就根據古時候的讀音而分;再來,南北的差異,南方相同,而北方有差異,就根據北方來分;北方相同,而南方的讀音有差異,就根據南方來分。這點到了宋朝時期作《廣韻》的時候,就根據它又進行了增改,所以二百零六韻,實際上它所包含的是古今南北的讀音,都包含在了二百零六韻當中。因為它韻部不同,而常常會感覺就是說,有的字它的韻部是不同,可是它的讀音實際上是相同,可是如果用古今南北、通塞是非來考證它,就是說在《廣韻》當中,這二百零六韻的分析都是很有道理的。這三代以下,唐宋之前的聲韻,我們現在還可以了解得到,最主要還是因為有像《廣韻》這樣的聲韻學的著作留傳到後世。

  章黃學派的黃侃先生以聲的正變來定韻的正變,之後他才知道韻同而等呼不同,又把它分開。等呼雖然相同,但是正變不同,亦不能不分。所以黃侃先生有《聲經韻緯求古音表》,他就有談到,他這個表就是說,如果相承的平上去入四聲的韻類全都是正聲,就是古本紐,這就是正韻,也就是古本韻;如果是雜有變聲的,這就是變韻。這個就是《廣韻》二百零六韻的正變。

  再來,變韻的種類。《廣韻》當中的變韻就有四類,是哪四類?就是古時候在這個韻當中的字,今天這個字變成了另外一個韻的音,而特立一韻,這是一類;再來第二類就是,它變韻的音是古本韻所沒有的,這是第二類;再來第三類就是變韻的音都是在本韻,以它的韻中有今變紐,所以就別立為變韻,這是第三;第四,在古韻當中有平、入,就是平上去入四聲只有平跟入,而沒有上和去,所以凡上去的韻都是變韻。伯元先生有列了《廣韻》二百零六韻的正韻變韻表,就有把它列出來。這也是我們有在學習聲韻學課程的時候再來深入。這是第七。

  第八,關於《廣韻》二百零六韻的音讀。《廣韻》二百零六韻的分韻,就是說它是由於古今沿革的關係,從古到今它的讀音發生了改變,所以我們現在這個時代,如果要考證古時候它的讀音到底是讀什麼,實際上是很困難的。就是像段玉裁這樣的大學者,他在古音學上面下了功夫,他能夠分析出「支」、「脂」、「之」三韻不同部,可是究竟它的音讀是如何,他還是沒有辦法把它最終確定下來。

  而瑞典的高本漢先生,他在《中國音韻學研究》,還有〈考訂切韻韻母隋讀表〉,他定《廣韻》二百零六韻的音讀,他是以西方的語音學的學理來構擬隋唐的讀音,高本漢先生稱它作中古音。雖然他所構擬的讀音有一些正確的地方,但是也有一些是值得懷疑的。這一點林尹先生就曾經說過,他說「珂氏《廣韻》音讀之假定,實已根本動搖」。他是根據林語堂先生的一篇文章談到,珂氏就是指的高本漢,因為高本漢這個名字後面是K打頭的,他稱他作珂氏。珂氏關於《廣韻》的音讀的假定,他要去模擬古時候這個讀音,這樣的一個做法,實際上在根本上已經產生了動搖,就是他的模擬還是有許多可疑之處,這一點林語堂先生針對這個問題就講得非常的清楚。

  關於《廣韻》二百零六韻的音讀,伯元先生在訓詁學的課程當中,他本身也親自模擬了一個系統,這個系統,我們今天因為時間的關係,這個部分的內容沒辦法再進一步的來做介紹,所以就留待下節課再來跟大家做分享。下節課關於《廣韻》的內容,還會跟大家再介紹一下陳澧的《切韻考》。關於這門學問還有一些重要的著述,也會簡單的跟大家做介紹。今天因為時間的關係,我們就學習到此地,謝謝大家!